践行第一期 旁观者的建筑现场
前言:
对于建筑师来讲,在旅行中看房子绝不仅仅是单纯的猎奇,而应是带着思考在审视别人的实践,尺度、材料、光影、视听,这都是身临其境方能体验的建筑最真实的一面,而将自己置于这种体验之中,也势必会产生一些区别甚至迥异于之前被媒体或者教育定式的认知,这种解脱式的个体认知比验证式的群体认知来得更加奇妙,也是“现场”这两个字对于建筑旅行的意义,来自现场的认知换来的是能被充分记忆的悟,也因而更容易成为指导自己实践的元素。作为践行系列(建筑师的旅行)第一期,这一期践谈我们就和四位主讲人一起,来聊一聊旅行中那些被旁观者参悟的建筑现场。
我看柯布看建筑
陈宇,现就职于OLI建筑设计事务所,毕业于东南大学及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
旅行地:瑞士、法国、意大利
旅行目的:深读柯布
柯布西耶,应该是大多数建筑爱好者和从业者都绕不过去的一个名字。作为上个世界最为成功的以及最伟大的建筑师,他设计并建造了太多经典作品供后人学习效仿。然后那些经典的作品,很多灵感和想法也并非他凭空创造,而更多的是来源于他自己的旅行和学习的经历。所以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实地考察和阅读,梳理柯布当年在旅行中的所见所闻以及所学习到的知识,对其的设计产生了那些影响,从而对自己今后的实践中有所启发。
柯布在1907年-1911年间,从瑞士,到德国、法国,再到后面最著名的东方之旅,走访了大量的国家和地区,并通过尽可能多的方式手段,例如照片、明信片,速写以及同家人及几位好友的信件等,来记录他的所见所闻,以及自己的感受和理解。这为他日后整理旅行见闻,并用于创作时间提供了素材,同时也为后人研究柯布提供了宝贵的第一手资料。
白宅(Maison Blanche,又名Villa Jeanneret-Perret)作为柯布东方之旅后第一个项目,同时也是自己独立设计的第一个项目,是为其父母设计的一座住宅,柯布及其家人在这里一直住到1915年。我们就不难发现他在德国以及希腊、土耳其和意大利的见闻对其设计的影响。从有意学习Romano的Villa Lante与山地交接的关系,到模仿Hermann Muthesius在Nikolassee住宅的平面及室内的光与空间关系,再到伊斯坦布尔街头式的“空中庭院”的拼贴,无一处不显示出当年年仅24岁的让纳雷对设计的野心以及势在与Art Nouveau决裂的态度。后来也有人指出柯布曾在1911年的一本杂志中看到过莱特的Winslow House,并参考了他的檐口部分的关系处理。导致莱特日后声称,另外三个现代主义建筑大师,都曾抄袭过他的方案。
而另外一座为Zenith创始人Georges Favre-Jacot设计的住宅,在立面造型上,更是直接拼贴了Sangallo the Younger的Villa Madama,以及他在慕尼黑的雇主Peter Behrens设计的Villa Obenauer;平面上则是模仿了雅典卫城上的厄瑞克忒翁神庙和庞贝的“悲剧诗人之家”的中心轴对称两边错动不对称的概念,并结合了辛克尔关于花园住宅的比例关系;而在一些细部上面,我们还能看到Michelangelo的设计的影子。
可以看出,在1912年建成的这座住宅中,柯布大量的参考了之前旅行所看到的典例,并将其结合至自己的设计当中,这对于年轻的让纳雷来说,虽然对案例的使用还是有些生硬,但这不失为自己一次次学习前人的机会。
对于另一座柯布晚期的经典作品,拉图雷特修道院(Convent Sainte-Marie de La Tourette)而言,我们依然可以从设计中看到他早年旅行所学的踪影,但这一次,柯布无疑是天才的,将各种案例融合、升华为自己的逻辑语言,创造了一座为无数后人学习模仿的经典之作。柯布最早于1953年开始设计,并与1956年开始施工直至1960年完成。与1954年建成的朗香教堂不同,柯布这次并没有使用太多自由的造型策略在应对更为复杂的修道院项目,也仅由Xenakis设计了一些几处自由形体进行点缀,更多的还是对原有多明我修道院的传统平面进行拓扑;同时,柯布在材料上也有意在室外尽量多的暴露混凝土的原本色彩,在这里,光并非最重要的因素。
如果非要找一座建筑,对柯布影响最大,那恐怕就得非意大利佛罗伦萨近郊的艾玛修道院(Certosa del Galluzzo)莫属了,柯布曾分别在1907年第一次出国旅行和1911年东方之旅最后一站两次造访了这座始建于十四世纪的修道院。在这里,柯布看到了个人的居住单元与集体的公共空间的完美结合,同样对他之后对于居住的机器性理念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以及个人空间内部的自治,一种精神的、信仰的空间,对光,对欲望的控制,达到了一种极致的的控制。柯布本人并未有任何明显的宗教信仰,但他自己曾说过,建筑,便是他的宗教信仰。
霓虹国之旅
温喆&陈遥,在读哥伦比亚大学建筑学硕士
旅行地:日本
旅行目的:课程设计
[中银胶囊楼]
中银胶囊楼是新陈代谢时期典型作品。在设计最初,建筑师希望楼体可以添加、减少和替换不同的单元,以达到适应未来的需求。每个房间的布置都小巧而精致,12平米囊括了卫生间、起居、厨房、办公以及储藏等功能。但是由于大楼疏于维修,楼体内部上下水系统已全面瘫痪。为防止水泥老化掉落,楼体外部罩了一层巨大的保护网。在全球100位建筑师的维护下,东京政府2007年拆除这幢楼的计划没有成功。如今很多艺术爱好者前来租住这里,有些将它作为漫画工作室,有些当作储藏间。
一些先锋设计超离了用户的合理化使用,作为建筑师应该更多考虑使用者的需求。设计的出发点应该回归到城市使用者本身。在关注功能和可持续性的前提下,再加入创新的元素,而不是一味的迎合虚拟的未来。
[多摩图书馆]
伊东的多摩大学图书馆,以其轻盈的拱和身处山间的自然美景,在视觉上巧妙化解了水泥材质的厚重和暴力。为达到弧线的自然,每一个拱都是由钢结构作为内部支撑,后在外部添加优质的水泥材质。光滑细腻的水泥表面,以及连贯无缺损的水泥边缘,令空间更加完整利落。大堂入口的斜坡上,散落着如山间碎石滚落的圆形座椅。米黄色棉麻窗帘,将南部阳光过滤,更加轻柔的散落在休息区。气垫座椅的设计,可以根据地势高度和人体重量自动调节角度,以适应不同人群的需求。与武藏野图书馆不同,伊东借用书柜的高度和通透性,巧妙隔离空间,辅助拱的连贯和持续性。
[仙台媒体中心]
2001年落成的仙台媒体中心是为周围居民提供文化交流的场所。最初向公众开放时,确实聚集了很多市民前来参观使用。然而十多年来,随着智能设备的推广,每个人都是一个媒体中心。越来越少人来这里借阅。媒体中心经历了从门庭若市到悄无声息的变化。目前两层楼关闭且没有投入使用,每年成为日本大学毕业展或其他租用展览的场地。如果赋予公共建筑更多混合功能的话,这样大型空间就不会被浪费。这种混合功能不仅仅指当下的功能混合,更是从时间轴上看,大型公建未来可以转型成为什么样的功能。如果建筑师可以考虑到这种因素,建筑的存在就会更加持久且有意义。
地上七层浮动海草式的柱子是此建筑的特色,而到了地下车库,管子则变的规整起来。这些管状柱子大小不一,小的仅仅作为上下两层的视觉连接,大的则包含了楼梯甚至两部电梯。楼梯上半部分由顶层的悬索拉着,下半部分则靠柱子做支撑。当人从下至上行走的过程中,会看到明显的结构变化。建筑的正立面的通透、统一也是被人津津乐道的,然而到了其他立面,则是截然不同的。不同的楼层有着不同的层高和不同的立面,来应对不同的功能。
[Cute]
通过持续地重复一系列的设计语汇,日本建筑师在设计风格上趋于统一。很多方案的设计手法可以从其他相似案例找到设计源头。整个STUDIO在Enrique Walker (AAD director)的带领下,编撰了“Cute Manual”。将日本小清建筑按照设计手法,分成六类。每一类建筑都详细的限制了体块、开口、材料、植物还有室内家具的各种特点。并且限定了其特殊的建筑表现形式。
路易康的三个房子
王俊锋,SOM建筑与城市设计师。
旅行地:美国
旅行目的:寻找坚守建筑的借口
美国建筑师里头,也许没有比康的建筑更具现场性了,按他自己的话说,设计始于对自然的询问(consult),终于对自然的显现(realize)。看他的现场,能强烈地感受到与其说他是一个设计师,不如说他是一个捕手,他用建筑师可动用的朴素手段(混凝土、砌块、木头...)捕捉那些在缓慢流逝的东西(水、光、影...),以此传递强烈的精神诉求,也许这就是他所谓的建筑最终需要达成的“不可计量”(unmeasurable)。近些日子连着去了他的三个现场,分别是特伦顿社区浴场、沙尔克研究中心以及金贝尔美术馆,发现了些共通的东西,在这里跟朋友们简单分享一下。
[非典型性古典]
作为布扎体系训练出来的建筑师,康的骨子里有着深深的古典烙印,但他确实也成长于现代主义甚嚣尘上的时期,所以自然也不断地受到来自那方面的冲击。结果就是他的作品里头总是有一种矛盾存在,古典与现代、秩序与反秩序。也许没有比这三个房子的入口序列更能反映出这样的矛盾了,平面严格对称,但建筑的正向主入口却总归不在中轴线上,这是一种妥协?还是对抗?
[三个没有功能的房间]
康重视“原室空间”(the room)的营造,他认为房子的建构是从房间开始的,甚至认为周遭的一切都是房间,城市是房间的集合,街道是以天为屋顶的房间。在这三个房子中,无一例外地都存在一个没有明确功能定义的房间,浴室的中央四合院、沙尔克研究中心通向海的广场,以及金贝尔美术馆的半室外拱廊,这些房间是半开放或者开放的,或者说是模糊的、混沌的,身处其中,我能强烈地感受到光与影对于自我的关照,一方面营造了强烈的戏剧性,另一方面也激发了深刻的精神诉求。可以这么说,这三个房间是关于康所谓的“光与寂静”的房间,关于他试图达到的“不可计量”的房间。
[材料的密实性瓦解]
康较多运用砖、混凝土、砌块、石灰石,这些材料本身给人的感觉都很重,很密实,但在这三个房子里,现场看下来,这种厚重和密实性却被削弱甚至瓦解,材料看起来变得很轻、很薄甚至很透,丝毫没有压抑之感。这一方面得益于康对于建构的一丝不苟,对于材料越诚恳和真实,出来的效果也就越会出现“不真实”的美;另一方面则得益于他对自然力量的细腻把控,光、影、水的引入,或者说这些“可移动”的材料的进入,使得混凝土、石头这样的“不可移动”的材料变得异质(Transmateriality)。浴场混凝土砌块在光与雪的作用下,看起来好似皮肤一样柔软、温暖;沙尔克研究中心中央广场的石灰石铺地在雨或者夕阳的作用下,变得如湖面一样光滑、透亮;金贝尔美术馆的拱顶光线更是如一村老师所言,将混凝土变得像绸缎一样柔软、轻薄、通透。
[水的诗意捕捉]
虽然康并没有像巴拉甘那样不断重申或者强调水的重要性,但这三个房子却让我看到了他对于水作为一种自然材料的深刻理解。在浴场,水是一种时间的记录,康和安婷故意没有做檐口滴水,好让水顺着墙面自然流淌下来,蔓延的水痕和依附其上的青苔就是时间的诗意烙印;在沙尔克研究中心,水是一种关于流动的路径,康用建构展现了水作为一种自然物,它来自哪里,它怎么流,如何落下,而最终又流向哪里,每一个流动的转折都被诚恳地、真挚地显现;在金贝尔美术馆,夕阳在室外水池的反射下将室外拱廊内部打亮,那一刻,水是光,光也是水,混凝土也流动了起来。诗意,得以肆意彰显。
践行活动当日:
本文编辑团队:王俊锋/常皓/张旭晖/黄中汉/吴恺
Editorial Team: Junfeng Wang / Nicky Chang / Xuhui Zhang / Zhonghan Huang / Kai 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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